从土耳其到DeFi:教你用“耗散结构”识别庞氏骗局

墙裂坛 view 69 2022-2-21 09:5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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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土耳其到DeFi:教你用“耗散结构”识别庞氏骗局

我们今天来聊一聊杀猪盘,哦不,庞氏这件事。

“庞氏”(ponzi scheme)这件事,现实世界中我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。但为什么一个经济体中、我们现实生活中有这么多的庞氏?它们为什么可以持续发生?有没有一个可以识别“庞氏结构”和“庞氏骗局”的万用模型?

今天文理代表队分别用几个例子——土耳其的“非正统经济实验”、眼看就要崩溃的里拉、被称为开拓了DeFi2.0的明星项目OlympusDAO、模因(meme)、和曾获得诺贝尔化学奖的耗散理论,把“庞氏”这件事用清奇的思路仔细挖掘了一次。Enjoy。

· 话题提纲 · 

1)神奇的土耳其:一个经常上演“股债汇”三杀的国家。

2)埃尔多安的“非正统经济政策”:把本国货币里拉变成了“算法稳定币”? 

3)区分“庞式结构”和“庞氏骗局”:从“借新还旧”到明斯基时刻。

4)“庞氏”的理论基础——耗散理论。

5)为什么DeFi能有如此超高收益率?它是“庞氏”吗?

6)世界上所有经济体、生物体、甚至数字资产项目都需要遵循“耗散结构”模型 

7)成功“耗散结构”三要素:能与外界交换能量和物质的开放体、能产生正反馈的复杂结构、和一个能传染的模因(meme)

8)什么是OlympusDAO和OHM(3,3)模因? 

9)埃尔多安的“里拉稳定措施”和OlympusDAO(3,3)模因的相似之处?

10)“计算性”的庞式为什么更容易崩塌? 

11)实体经济时代、互联网Web2.0时代的烧钱模式,和Web3.0的“用户即股东”的万物皆token的时代:有什么相似之处? 

12)“庞氏”会成为未来的营销和商业模式吗?

关于新栏目《文理两开花》:

从土耳其到DeFi:教你用“耗散结构”识别庞氏骗局

《文理两开花》是文科生思维和理科生思维在科技、经济、文化、哲学、货币、数字资产、元宇宙、Web3.0中的碰撞。我们觉得当下的时代精神是“混沌”,而试图在混沌中寻找秩序的人并不多——请加入我们的讨论。

· 对话文稿 · 

小跑:今天聊一聊“庞氏”这件事。“庞氏”,不管是发生在经济体系中,还是发生在杀猪盘里的,不管发生在现实世界中,还是虚拟世界中,我们已经见过很多了。

我这些年一直在琢磨这件事。今天想把“庞氏”用几件看起来没什关系的例子——土耳其的经济动荡、Web3.0时代的商业模式、和一个(曾经的)DeFi明星项目——解构一下:为什么“庞式”会发生?

首先看看土耳其最近的动荡。土耳其是个特别神奇的地方——既不属于东方,也不属于西方,既世俗又传统,你能想象到的文化、政治、意识形态、宗教冲突都有可能在这个地方发生。

20多年前,天降猛男埃尔多安,脚踢美国,掌掴欧盟。他刚上任时带着土耳其走出了糟糕的经济状况,把贬值到了几十万倍的旧里拉(土耳其货币)换成了新里拉,止住了严重的恶性通胀。后为实现万年连任,开始讨好草根,推翻了凯末尔世俗化的努力,近几年土耳其重回保守,经常陷入动荡。

埃尔多安的经济改革也很特别,他选择了“非正统经济学”,类似于一个经济学实验:依靠降息来压制恶性通胀(和我们的常识相反);用低利率增加投资、就业、出口;打造大政府完全控制下的“部分”自由经济;靠赤字和外债投入国家经济建设。这是一个“既要又要还要”的政策理念。

但是长期基建投入等不来经济效益,现金流跟不上债务支出。再加上土耳其有大量的在岸美元债务,人民有大量美元存款,本土银行也放贷美元给企业,里拉对美元的波动极其敏感,导致土耳其变成了一个经常上演“股债汇市三杀”奇景的国家。股市动辄跳水几千点,里拉动辄贬值好多年,通胀动辄蹿升3-40%。

因此,土耳其的人民爱美元远胜过里拉。这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设定又增强了市场的波动,于是土耳其进入波动性恶性螺旋。最近一次里拉大幅度贬值,三个月内贬了50%,为了止血,埃尔多安出台了一个奇怪的紧急政策——请土耳其人民全体“hold”住里拉。只要你“hold”住,不要把里拉换成美元或者比特币,无论你手里的里拉达贬值多少,政府统统给你抹平,统统兜底补偿。

但代价是要锁定好几个月甚至一整年,如果到期之前不“hold”了,不仅没有利息,还需要承担所有外汇风险——这就是你抛弃国家的代价。土耳其人民经过博弈分析的结果是:居然都“hold”了。紧急政策公布之后,里拉飙升20%。

但背后的代价是政府需要承担主权资产债务表的恶化,被迫潜在发更多的钞票,加速了自己的支出。这相当于政府给人民写了个“看空期权”(put),相当于给土耳其人民一个保险。你买了一个车险,如果有人放火烧了车,保险公司会把钱赔给你;而土耳其政府的保险相当于,人民买保险会大大降低车子着火的可能性,而万一车真的着火,你的房子也会一起烧掉。

请问王玮老师,你觉得这是一个“庞氏”吗?

王玮():如果要讨论“庞氏”这件事,基本上就得把整个经济金融、数字货币、算法、信用等等全都讨论一圈,所以这话题确实比较大。

土耳其的故事我先给一个点评:埃尔多安实际上把里拉变成了一个“算法稳定币”。所谓的“hold”住,其实就是“re-balance”(调仓)。目的是为经济稳定,关键落在了“稳定”上,他希望通过算法的“re-balance”的方式来达至稳定。

我写过好几篇关于稳定币的文章,曾经举过一个例子:假设有一只股票,现在是一块钱,过两天跌腰斩成了5毛,如果我“合股”,两股合一股,它不就又变成一块钱了?如果股价涨了,我还可以拆股,涨到两块我拆股一股又变成一块。通过这种“计算”的手段,可以保证一个东西的面值名义值的稳定。

但这不代表它是稳定币。因为“合股”时你手里的数量少,“拆股”时手里的股数量就多,和刚才土耳其版“算法稳定币”的算法是相反的。但是核心都是通过“re-balance”来达成“稳定”,显然是一种自我欺骗,就是纯数字游戏。看来埃尔多安同志应该是受到币圈的启发,我们普遍认为只有币圈才有算法稳定币,各国的主权货币都是基于信用的。埃尔多安迈出了人类的一大步——把主权货币变成了基于算法平衡的一个货币,这个故事太有意思了。

回到“庞氏”的角度,我把“庞氏”这个东西分成两类,一类叫“庞氏结构”,另一类叫“庞氏骗局”。区别在于程度上的差异。

把债务延迟到未来解决的模式,在人类社会中恐怕已经存在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了。从有一定的经济活动开始,就应该出现了这种形态——我们有时候叫借新还旧,有时候叫寅吃卯粮。但为什么当初大家都没有把它叫“骗局”?

某种意义上,人的整个经济活动,就像瑞·达里奥“经济机器是如何运转的”中描述的,大概率总有不完美的地方,总会产生局部的崩塌,或是全局的衰退,原因都是债务透支了未来的能力或信用——这可以统称为“庞氏结构”。

从这个角度,其实人类的一切金融活动大概都是庞氏结构。比如养老金,就是典型的庞氏结构——今天交养老金的年轻人,是给今天退休的人花的;而你未来养老拿到的钱,是当时正在工作的年轻人交的,这完全是以未来收入对你现在做的承诺。但为什么这个模式还能运行下去,没有像庞氏骗局那样崩塌(当然也不一定)?

我觉得较合理的解释是:庞氏结构跟庞氏骗局的区别,简单说就是程度或速度的不同。如果有一个大致平缓的庞氏结构,能把债务平缓向未来推进,而未来又有理想的生产力的提升,比如物质资源的丰富、新大陆、新科技的出现等等,就可以有效地平缓债务累加的过程,延缓它的崩塌。

如果能达到这个效果,就会像当年美国第一任财政部长汉密尔顿所说:“如果能控制在合理程度,债务无异于上帝的一种恩赐”。只要债务能永远后推而不崩塌,就是上帝安排的,因为时间没有尽头,债可以永远借永远还。

从这个角度来讲,“庞氏结构”是合理的。任何一个项目,如果它的目标是想维持一个好的“庞氏结构”——而不是像庞氏老爷子和麦道夫,用赤裸裸的超高收益来吸引大家,最后崩盘——其实是可以存续的。

问题最终在于“信用”。基本上,我们目前可兼得能够维持下去的、平缓的庞氏结构模型,核心仍然在于“信用”足够强大——类似于我们上次说的“模因”。如果把信用称为一种“模因”(meme),关键在于它是否能够传递下去,能维持持久。所以“庞氏结构”的核心在于信用足够强大,来自于人心的对某件事情的相信——这是最关键的。

所以我提出了一个概念:“计算性庞氏”。现有的DeFi项目也好,埃尔多安在土耳其推行的紧急措施也好,都是希望用一种“计算性”的手段,用一种貌似透明的机制来实现庞氏结构。土耳其百姓不用相信政府有多强,不用相信土耳其这个国家有多宏伟的目标,是否能让人民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——都不用相信。只要肉眼可见里拉兑美元贬值一倍,就给你的里拉“乘以2”。也就是说,把“信用”变成一个“算法”,让你实实在在地看见数字的增加——用这种方法去维持的庞氏结构,就是“计算性庞氏”。

我相信这种庞氏结构的崩塌速度要远快于基于信用的庞氏结构,它是更加赤裸裸的庞氏骗局。

小跑():刚才我花15分钟讲了一个巨长的故事,原来五个字——“算法稳定币”就解决了。

我们自古有寅吃卯粮,但是没上升到“庞氏骗局”这个程度,也许是因为没有“债务”。而自从人类社会进入到信用社会,以债务为支撑,进入“向未来提前折现”的商业模式,“庞氏”这个概念也越来越明显。

我想到了“明斯基循环”——三个英文单词就能概括:“hedge”、“speculation”、“ponzi”(对冲、投机、庞氏)——我们的经济系统就是一个不断重复的债务循环。每一次的“庞氏”和下一个“对冲”交接的那一瞬间就叫做“明斯基时刻”。

它描述的是经济增长的三个阶段。在高速增长阶段,只要你还能高速前进,就能保持平衡;就像我们骑自行车,就算你不会骑,只要骑得够快就不会倒;而一旦减速了,可能只刹了一下闸,资产价格停止增长,你可能就失去平衡了;而你越不稳,投资者越抛售——一个债务违约负向循环就此开启了。

当一个经济体中的新增融资,如果完全是用来还旧债和利息,而不是投入产生的现金回报——就是庞氏阶段。在这个阶段,你从未来借不来时间。就像土耳其,把大量借来的外债投入基建,但是修铁路多少年才能有回报?一旦遇到周期下行,一个费雪通缩螺旋——恶化的正反馈就开始了。

我们从一个完全“生产性”的经济体进入虚拟世界,比如互联网商业时代——我觉得从此开始,这个模型就越来越依赖于“信用”了。传统如制造业需要现金流,而在互联网时代你可能只需要“拉新”、在平台上保持足够活跃用户——也许就能稳住这个庞氏结构。

说到虚拟经济,有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:两年前开始火爆的DeFi——为什么它能有如此高的收益率?可以有动辄几百倍的APY(年化收益率)?钱到底是从哪来的?这算是个庞氏结构吗?

王玮():“庞氏结构”是肯定的。刚才也分析过了,从经济体或者从金融的本质来看,一切都是庞氏结构。但是不是“庞氏骗局”,需要辩证来看。叫“骗局”大概率是有人主动想行骗;如果是主动行骗,崩塌一定会很快。

但是对于其快速增长或高收益率是怎么来得——我们必需先讨论这件事的理论基础:整个任何一个经济体、生物个体、或者生态,本质上都是一个耗散结构。

耗散结构论,是上世纪七、八十年代开始流行的“新三论”之一:耗散结构论、协同论和突变论(对应“老三论”:信息论、控制论和系统论)。耗散结构论由普里戈金提出,他因此获得了1977年的诺贝尔化学奖。

耗散结构理论有三个特征:第一、它必须是个开放系统,对外有物质和能量的交换。这个前提导致它可以不走向熵增、热寂。

第二个特征也是其核心价值,在于它内部存在一个很强的正反馈机制。比如烧一壶水,给水加热水会沸腾;不加热了水就会凉下来。“水”本身不能成为一个耗散结构,因为它完全依赖外部力量,没有正反馈的机制能够强化自己变热的速度。同时还有消耗——烧火加的热只有一部分传递给了水,另一部分浪费在了空气中。

普里戈金观察到,植物动物等生物体,本身有一种很强的正反馈能力——输入一些能量后,它们能够自己生长。当然,从能量守恒定律,新增的质量和能量不可能大于外部输入的,物理学不支持这个逻辑。但它的效率要远高于烧水这种单纯消耗能量来增加温度的效率,所以内部必须有一个很强的正反馈。

第三个特征,是内部需要有一个非常复杂的结构,能跨多层次交互通讯和迭代——这可能是强正反馈能力的一个来源。

这三个特点结合在一起,就形成一套叫做耗散结构的理论。任何一个经济体、生物体,包括一个DeFi项目,本质上讲,都遵循耗散结构这套模型。并且只有成为一个耗散结构,才有它独特的价值和生存发展的机会,以及高速成长的可能性。

从这个角度,你会发现不管是一个人、一个组织、一个国家、一个经济体,甚至是一片沼泽,一个生态环境——它们都是因为这种结构特性,才能够成为耗散结构。外部能源的输入任何地方都有,所以归根结底变成那句再简单不过的话——一切还得看人。

人的主观能动性,包括“meme”带来的认知产生的动力、对国家信用的相信——导致“你好我好大家好”的稳定性,其实来自于耗散结构内部复杂层次结构所带来的正反馈。最终符合此逻辑的生态环境会发展较好,如果只靠外部输血,内部又没有很好的正反馈机制、没有一个有效的层次结构,它崩塌的速度就会非常快。

回到土耳其的例子:土耳其好不好,归根结底还看土耳其人民——土耳其人民是不是勤劳、勇敢、善良、保守,希望为自己美好生活而去努力工作?这才是一个耗散结构的核心。

对于DeFi项目,为什么会有那么高的收益率?看耗散结构的三个主要特征:

第一:它有外部输入。如果没有现实世界中“老钱”(old money)转向“新钱”(new money),没有BTC、ETH的上涨、没有各种USDX稳定币发行的增量,那么DeFi作为就会变成一个封闭体——外部能量输入,它怎么可能有增长?这一点是前提。

而核心是第二点:它的正反馈机制强于其他经济体,甚至强过几百倍甚至上万倍。传统互联网经济中有一个概念叫做“飞轮模式”(flywheel)。它描述的就是一种正反馈机制,这确实是数字货币圈子的特征。这涉及到“加速度”,你给一个物体力,它会产生加速度,同时会有一个阻碍,就是所谓摩擦;摩擦阻力越小,同样的力产生的加速度越大。

整个crypto圈子,因为基于区块链,没有信任壁垒、完全透明,它的所有机制都是在弱化摩擦,强化它的加速度。就像一个纯契约机制,没有身份、没有国家、没有壁垒、没有政治、没有收税——所有一切都是降低它的摩擦,增大它的加速度。

但是,正反馈机制不是单向的,“上”的时候快,“下”的时候也很快。所以是上帝是公平的——APY 10000%就是一年100倍,反过来归零也是一瞬间。

第三点:需要一个复杂的层次结构。很多DeFi项目,比如OHM,都不断依靠质押来增加正反馈;它们普遍采用越来越复杂的设计。原因一方面是希望增加“正反馈”,另一方面也寄希望于通过复杂的算法,来掩盖住其简单粗暴的模式,延缓崩塌——因为复杂会增大摩擦系数。比如,一笔钱存到(stake)到项目A,然后又转到项目B,又转到项目C;一旦你想取钱,就要经过一大串过程,这样会加大退出的摩擦。

而看土耳其,埃尔多安同志稳定里拉的应急政策过于简单粗暴,啥都没有,就是一个“re-balance”,非常不符合一个好的耗散结构特征。他应该更深入学习币圈经验。我给他出几个主意:比如允许美元直接消费,收25%的消费税,然后再给予某种税收优惠,再转一圈——这些设计的目的是把社会方方面面“绕”进来,满足于维护里拉和美元稳定的格局——这样效果可能好很多。

小跑():耗散结构能被设计出来吗?我觉得基本上是设计不出来的。

第一个条件(开放系统)我们先默认;第二个核心——要有一个正反馈的机制。能有这个结构非常好,但它应该设计不出来,是“可遇不可求”的;这个结构中的“正向正反馈”过程中一定有一个“点”,一旦触达,阻力会开始发挥更大的作用,然后变成“负反馈”或者“负向正反馈”。

“Scale”(《规模:复杂世界的简单法则》)这本书曾对比蚂蚁、人和大象这三个生命体——在一个“单位”里,蚂蚁对能量的使用效率远远大于人和大象,你的体积越大,使用能量的效率就越低;人可能只需要大象所需能量的75%,就能维持“人”这个结构。

但是越复杂的生物体,内部网络越复杂,身体内各种组织、细胞和网络之间协调所消耗的能量就越大,也就导致于对能量使用效率高的生物体也不可能无限存活下去,当“能量”和“磨损”到达临界点,身体磨损的部分就会远远大于从外界吸收的能量。所以再“完美”的耗散结构也不能永远持续下去。

而且有很多不确定性。首先,就算你是“开放系统”,外界能量——比如BTC和ETH,本身也会受它们自己“外部能量”的影响——比如现实的宏观、美联储加息步伐等等。然后,“正反馈机制”什么时候到达临界点又不确定——万一每天明天美元大涨20%,土耳其人民再勤劳勇敢可能也没有用。最后,怎么才能设计出一个高效的复杂网络结构,能够催生出正反馈也很难。

这么一想,一个“好”耗散结构太难实现了。

王玮():当然了,如果不难的话,普里戈金也不会得诺贝尔化学奖。

我自己也一直持有这个观点——耗散结构是不能由人设计出来的。而实际上,整个经济体、生物体、生态环境的存在的理论基础,也恰恰就在这里。

不管是单个生物体、一个生态环境、一个国家还是一个经济体,它们都不能由人为设计成耗散结构,必须自发生长。而“成为耗散结构”这件事本身,也是“自发生长”的同义词。

举个例子,BTC和ETH这两大公链,本质上已经形成为一种耗散结构,但成为耗散结构不代表它不会下跌,而且下跌也是加速的——因为它有强正反馈机制,本质上就是对外部能量输入的一种反馈。正反馈低的系统,输入能量是1,它可能只能成长0.3;正反馈高的系统,输入能量1,它实际获得的内部能量可能是0.7,这就是正反馈的意义所在。所以,像ETH、BTC这样的体系,设计者只设计了链的算法和结构而已,真正能产生现在这么大规模的,其实是由于参与其中的人,以及在他们之间所传递的模因。

一个正反馈的机制,如果以人为单位,其实就是模因;以细胞为单位,其实就是基因。其实基因就是生物体形态产生正反馈的逻辑,而模因就是以人群为单位的经济体形态正反馈的逻辑。所以我觉得不会有人能够设计出一套耗散结构,只可能设计出一个模因,而且也是模因的最初始的形态。然后被这个群体不断的打磨、放大,形成他们的共同体之后,由于模因,使得它内部的动力要强于那些没有模因、或模因力量较差群体的正反馈效能。

关于第三点,你再设计,也不可能达到耗散结构所需要的复杂结构。人无法设计这个结构,因为人的思维受逻辑、推理的影响,思维方式是线性的;你设计的结构所产生的正反馈,一定是受限制的,搞不好还是加速崩塌。只有无数的、不同个体的人在一起,而不是受一个设计者的规定去行动,才可能产生这种正反馈。

小跑():我再把所有的因素简化一遍,可能到最后起到关键作用的一个是模因,一个是结构。

就像那部电影《Pacific Rim》,我觉得“模因”和“结构”就像一个灵魂和一个机器,找到了对方:一个“go viral”(病毒式传播)的模因,找到了一个可以帮助它产生正反馈的结构里,这件事基本上就成了。

如果把这种耗散结构延伸到web2.0和web3.0时代的“商业模式”,似乎也可以解释很多事情。

举个例子,假设我成立一个平台,卖小跑的滞销书;每笔成交收1~2%的手续费。搭了平台后,我开始自己跟自己做交易:自己挂单,自己跟自己成交,自己给自己付手续费;然后让亲戚朋友都来注册账户,我就大家互相交易。一个月之后我卖了很多的书,拿着每月增长率为100%的数据去找风投,VC觉得是一个将来的赛道,给了20倍估值,投了我10%。

从这里开始,后面可能就两种结果:一种是我拿到钱之后躺平了,平台收益变成0,风投损失,我也拿到钱了,这个生意就黄了。另外一种结果,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平台上了热搜,大家开始真的来平台买东西,我不用再跟自己交易,有更多钱雇更多人把运营做好——于是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生意。

在web2.0时代,我可能都不用跟投资者讲故事,只要拿他的钱去补贴、烧钱,得到用户、流量、沉淀,我就得到了快速增长。如果我钱烧速度越来越快,新增用户流量没了,这就是个典型的计算性庞氏。但如果我又上了热搜,就有可能变成一个正常的生意。

到了web3.0时代,我会在平台上发币。你用一次小跑平台,就能拿到一个小跑币,早期用户和所有买“小跑币”的人都是股东及投资人。你用的次数越多,拿到的币就越多,你就成为大投资人。

下面又有两种结局:第一,我的小跑币价格没涨,甚至跌了,那这基本上也是肉眼可见的糟糕庞氏结构,因为小跑币没有价值,小跑平台也没有真正的东西。另一种结果,“小跑”的模因开始病毒式传播,所有人都想拿到我的小跑币,规模越来越大,小跑币继续升值。模因又继续成功吸引来更多的人,更多的交易。这将是就又变成了一件“真实的生意”。

举这个例子,是因为我就的当下这个时代,这种商业模式的“结构”,似乎已经成型了;所以现在的所谓“商业模式”只需要想办法不停注入新的模因,就算将来到了web4.0,还能持续下去,是不是呢?

王玮():这个例子太标准了,我们每个创业的人大概都被这样拷问过。

一个有效的耗散结构,是没法被设计出来的。你可以“设计”模因,但不能“设计”结构。你刚才举例的所有模式,更多都是在设计“结构”——把一个项目做成的各个步骤。但是“模因”是什么呢?“模因”是马云说的:“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”,一个可以让大家都来相信且“追捧”的概念。

看现在区块链领域好的项目,你会发现它们在“设计模因”的能力强大很多,而很少去“设计结构”。今天我们能看到的都是模因,而结构已经从当初的设计,生长成为了现在的样子。所以好的耗散结构设计不出来,只能被生长出来。耗散结构的内部复杂结构,其实既是原因也是结果,它们两个是迭代生长的。

如果再要去研究,可以引入另一个话题“fractal”(分形)。就算它是内在的数学规律,也不是人设计出来的,也是先天而存在的。

小跑():用“分形”来解释很恰当——混沌之中也有规律。但这个规律是不是人可以知道、或者利用的?

王玮():用Crypto项目来分析。做任何一个项目,不光需要设计它的模因,肯定还要设计它的初始结构,比如分配机制——比如说给投资人多少,给员工多少,通过流动性挖矿发多少——总要先设计,如果初始结构就一片混沌,别人都不理解,就不会参与进来。所以初始结构本身会起到吸引部分人进来的作用。但在此之后,模因设计的作用就关键了。

比如UNISWAP这样的DeFi领域龙头团队,其实他们现在在UNI token层面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设计,但大家还愿意持有UNI。可能本身是Uniswap的用户,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是真真正正在做DEX,这对整个加密货币圈子是有价值的——大家其实是相信它的“模因”,持有而已。

所以我觉得DeFi成功的关键,除了要有模因和初始结构的设计;更重要的是“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”。你如果都没有“行好事”,你哪会“有前程”?模因就体现在这一点。“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”的形态,就类似于自然选择了。

而不管是OHM还是埃尔多安,你会发现他们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“设计结构”上;跟凯末尔对比,就会发现“人心向背”,没有“行好事”——实现土耳其民族的伟大复兴,却实施了“存款贬值乘以2”的短视行为。

小跑():看来模因决定基因。“模因”如何设计决定了你的“基因”会怎么生长,决定将来个体就长成什么样。

我们如何用耗散结构去分析DeFi2.0的明星项目(后来迅速滑坡)——OHM呢?

王玮():用耗散结构理论去解释,OHM明显比其他项目更向着复杂结构去设计。看它“(3,3)”的这张表:一个“3×3”的九方格,排列不同行为导致的不同后果,形成纳什均衡表格。

这种设计确实考虑进了更多因素,但是,人的设计总还是线性的,你最多把它投射成为一个二维表,可以画在纸上;如果设计一个三维体系,大家甚至都无法理解了。所以设计得再复杂,也是受到局限的,也远比一个自然生长起来的系统能够达到复杂程度要简单的多。

这就是我们说的“算法庞氏”的特征。“算法庞氏”的特征永远都是简单粗暴的,它其实比基于信用的庞氏要差的远。我们刚才说基于信用的庞氏有很多——各种模因,有民族伟大复兴,有人民安居乐业,有世界和平,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,所有这些都可以叠加上去。但是算法庞氏再复杂,也还是简单粗暴,OHM已经够复杂了,弄了个3×3的矩阵,仅此而已。所以算法庞氏的崩塌,一定会比基于信用的庞氏、或者基于模因的庞氏要快得多。

OHM还是做了一些模因层面的设计。比如说最早宣传的“Defi 2.0”、纳什均衡表、“(3,3)”——它在模因层面确实也做了很多设计,所以项目在一开始势头很猛。

但是,后基于算法的结构肯定是过于简单粗暴了,没有真正做到“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”的程度,并没有真正做到为行业提供了什么价值。这就是典型的算法稳定币的套路,崩塌速度是会非常快的。当然它比那些纯粹骗局、割韭菜项目的设计好很多,但本性导致它没能成为一个有效的耗散结构之前,就热寂了。

小跑() :所以为什么我总把它和土耳其类比,因为觉得它跟埃尔多安给土耳其人民的选择是一样的:给你一个3×3的矩阵,最优的解是大家都hold住里拉,相当于都“stake”,就能得到(3,3)最佳收益。问题就在于后的最底层还是大家对土耳其政府会兜底的一个信任,换到OHM就是大家对“bond”储蓄的信任,相信价格一旦波动,你会用你的treasury来回购,会来稳定价格。

但问题跟土耳其一样,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,币价跌到比国库基准线还低,你是没有办法兜底的,没有那个能力——所以它真的就是一道纯数学题。

王玮():土耳其是真正的把计算性庞氏在国家应用了一把。

其实从某个角度讲,一切都是“庞氏结构”。但庞氏结构也有个正反馈速度快慢的问题。我们现在看到crypto这么这么火,web3又开始火,过两年metaverse也许又更火?它们的耗散结构如果成立,正反馈速度比别的经济体快,这就是存续的理由。

小跑():联储其实也是一样的。只要它不以超出大家预期的速度加息,不超出大家预设的速度关水龙头——在这个大前提下似乎一切都是可持续的。

我甚至觉得“庞氏结构”、或者“模因设计”在未来10年甚至更长时间,会是一个占主导地位的商业模式。

王玮():我曾经提出的货币灵魂三问也是一样。未来当然可能有更好的模式,但是悲观一点,如果没人能用一套更好的机制来解答这三个问题,就只能按现在模式继续下去。

整个人类社会有很多次局部经济体的货币实验,比如一个内部经济体是否可以发行自己的货币,这些实验无一例外都失败了。原因其实也很简单,作为对土耳其问题的一个点评——耗散结构的特点是对外有能量和物质的交换,但别忘了有“换入”还有“换出”,交换没人规定是单向的,没有一个“麦克斯韦妖”说只让进不让出。

所以你会发现:任何一个开放的经济体,它的崩塌的速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“换出”方向的能量。“换出”取决于啥?其实也取决于模因——人更倾向于不相信体内的东西,而相信体外的东西,才会“换出”。土耳其就是这样,大家要持有美元,里拉就会加速贬值;而此时你又加速的去印刷里拉“re-balance”,引起通胀,大家就会加速的“换出”。

所以从这个角度讲,一个经济体的设计反而不应该过于强调“正反馈机制”的设计,故意“强调”必然带来暴涨暴跌。所以,不管是土耳其也好,crypto项目也好,过度关注由结构带来的正反馈机制的设计,其实是个不好的倾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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